夏日的蝉鸣还未完全散去,一座北方小城的旧书店里,店主李薇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本泛黄的同学录。扉页上,“那时的我们”四个钢笔字略显稚嫩,却瞬间将她拉回了二十年前的夏天。这个瞬间,也是纪录片《那时的我们》试图为所有观众捕捉的——那种关于青春、记忆与逝去年代的复杂情绪。这部没有明星加持、没有宏大叙事的作品,自悄然上线以来,却意外地掀起了一场跨越代际的集体怀旧浪潮。
《那时的我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剧情片。它采用了近乎白描的纪实手法,将镜头对准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至二十一世纪初的普通中学校园生活。导演张柯,一位八十后新生代导演,率领团队耗费三年时间,从数百小时的旧日家庭录像、校园纪实影像中筛选素材,并辅以大量的人物回溯访谈,最终编织成这部时光交织的作品。影片中既没有旁白,也没有刻意的情节引导,只有略显粗糙的画面、熟悉又陌生的校服、教室里的光影、黑板上的粉笔字、自行车棚里的嬉笑,以及那些如今已步入中年、在镜头前谈起往事时而微笑时而哽咽的“同学们”。
影片的成功在于其极致的真实与共情。一个传阅武侠小说的课间镜头,能让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会心一笑;一段关于暗恋隔壁班女孩的独白,让无数网友在弹幕上打下“泪目”和“世另我”(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它精准地复刻了那个物质或许匮乏但精神却异常丰盈的年代:电台里的点歌节目、抄满歌词的漂亮本子、需要反复倒带的磁带、放学后路灯下的告别……这些细节构成了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密码。
“我们并非想简单地赞美过去,而是希望探讨记忆如何塑造了今天的我们。”张柯在后期访谈中这样阐述他的创作初衷。影片中,一位如今是成功企业家的受访者,在看到自己当年因高考失利而痛哭的录像时,依然湿了眼眶;一位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女性,看着镜头里那个在校园艺术节上翩翩起舞的自己,沉默良久后说:“我差点忘了,我也曾那么轻盈、那么勇敢过。”《那时的我们》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打开了观众心中那把尘封已久的锁。
与怀旧情绪相伴的,是对当下生活的重新审视。影片并未回避当年学业的重压、成长的迷茫与代际的冲突,但它更深刻地捕捉到了在相对简单的信息环境中,人际关系所具有的浓度和温度。这种对比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广泛讨论,许多年轻观众表示,尽管未曾亲身经历那个年代,却被片中真挚的情感和纯粹的人际联结所深深打动。“我羡慕那种‘慢’,那种专注于当下、专注于身边人的能力,”一位95后观众在评论中写道。
该片的走红也带动了相关文化符号的复兴。片中出现的老式随身听、印花搪瓷杯、甚至同款校服,都在电商平台上搜索量暴增。更重要的是,它激发了一股“回归线下”的暗流。许多家庭翻出了压箱底的老相册,父母辈第一次主动向子女讲起自己的青春故事;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也因此重新发起联系,组织起小型聚会。
《那时的我们》如同一面时光的镜子,映照出两代甚至三代人的面孔。它超越了单纯的怀旧,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促使人们在快节奏的当下,重新思考与过去、与他人、与自我的关系。它证明,真正打动人的,从来不是技术的炫技或叙事的精巧,而是内心深处最朴素的情感共鸣。影片最后,镜头掠过空无一人的旧教室,停留在斑驳的黑板上,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当年值日生未擦干净的笔迹。那一刻,仿佛时光从未流逝,那时的我们,依然在场。
